「我昨晚躺到今天中午,發現今天換成夏令時間了。」

說話的人是Lisa。Lisa是我的前同事、大學學姐、最好的朋友之一。去年她去美國念MBA,今年七月,我也將踏上那塊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妳記不記得一年前我們來美國採訪,就是夏令時間的第一天?」Lisa考我。「好可怕,已經一年了。」

嘿,親愛的,我怎麼可能忘記。

我怎麼可能忘記,25歲的四月,我們一起勇闖矽谷。因為時間太緊迫,手上除了機票手上只有幾個名字,所有受訪者都到了美國才敲定。我們天真的以為朋友代訂的是凱悅飯店,大呼賺到了真是便宜,到了門口才赫然發現那只是一家凱悅體系下的小木屋汽車旅館,從入口走到房間就要十分鐘,附近荒涼的可以。我們沒料到舊金山在春夏之交這麼冷,只穿著薄薄的線衫和小外套,每天早晚出門都發抖到快抽筋。

我怎麼可能忘記,兩個膽大粗心女生在美國亂鑽,不會開車,沒有手機,通訊方式,是旅館的公用電話和一台破舊電腦的email;交通工具,是連當地人都沒坐過的輕軌電車(light rail)和貴死人不償命的taxi。我們嚴重缺乏距離概念,一天排滿四、五個縱橫南北的採訪,趕的死去活來,時間計算錯誤遲到還被大雨淋成落湯雞。所有大老闆聽到我們沒車開還敢來加州都嚇了一大跳,佩服小女生的勇氣,笑著搖頭又嘆息。

我怎麼可能忘記,每天晚上精疲力竭結束工作回到小木屋裡,妳吹頭髮,我修眉毛,躺在床上談心。我剛和交往五年的男友分手不到一個禮拜,妳喜歡的S幾年下來都曖曖昧昧沒有反應,我哭訴男人怎麼都這麼犯賤沒良心,妳笑笑的說妳等累了想休息,偏偏還是捨不得放棄。我們發現妳我如此相似,卻又如此不同:妳對男人很好,對他們越好,他們跑的越快;我蠻橫不講理,男人跑的慢些,但終究還是一溜煙不見蹤影。

我怎麼可能忘記,我們曾經在無數冗長的會議中假裝做筆記其實是互傳紙條,格格笑出聲被台上訓話的老闆點名,會議結束後衝去日本料理店點十二個酪梨壽司一碗烏龍麵加紫菜湯分食,詛咒那個老巫婆這麼囉唆又不近人情,以後保證嫁不出去。

一年來,什麼都沒變。

「那個女人還是一樣機車。」
「很好笑,我們的生理期到現在還是同一天。」
「我還是喜歡胖子,前後任男友的生日還同一天勒。」
「我們還是整天在網路上聊男人。」

一年來,什麼都變了。

「一年前,我還沒開始寫日記。」
「我們都離職了,我在美國,妳在台北。」
「我現在看事情沒那麼執著了。」
「Susan生了個小貝比。」
「我們還是聊男人,但主角不是同一個。」
「我們當時都還蠻瘦的,現在胖了至少五公斤。」

Lisa跟我打勾勾:等明年換夏令時間,我會再問妳。


【酪梨壽司說】

Lisa,這篇送給妳。沒想到一年可以發生這麼多事。但願明年、後年、大後年的夏令時間,我都能了無遺憾地回答妳的問題。BTW,沒想到當初和我一起耍路痴的Lisa,現在每天要在舊金山開一兩個小時車上下班。

世事難料,對人要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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