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成功克服搭地鐵通勤上班和東亞病夫的心理障礙(見MBA實習日記(二):快步華爾街),小小實習生又碰到了一個小小難題。

這難題說來也真不足掛齒,不是工作太難、老闆太機車、也不是跟同事處不來,而是辦公室裡的低溫。

在這裡指的溫度,並不是同事態度過於冷酷或猛講冷笑話造成的「心理溫度」偏低,而是實際的「環境溫度」,天殺的,真的

好、冷、啊。

每天上班搭地鐵又走路熱的揮汗如雨,一踏進辦公室立刻寒意逼人。在辦公桌前坐上半小時後,如果沒有外套,就會落得在辦公小隔間裡凍到逼逼挫的慘況。外面Century 21百貨公司牆上的溫度計閃著紅色的「93度F(相當於攝氏34度)」,但據我人體實驗的結果,我們辦公室內應該不到攝氏20度,室內外溫差之大,讓人不感冒也難。偏偏這冷氣是中央空調,只有on和off兩種選擇,摩天大樓的窗戶又不能開,擺明了就是要你在凍死和悶死中間二選一,客倌請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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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部分的朋友都知道,我很不喜歡坐地鐵。過去一年間,我大概是全曼哈頓一個月平均坐不到五次地鐵的少數居民之一。

不喜歡坐地鐵的理由之一,是因為我是個大路痴。在中城上城還可以勉強認依數字排列的街名判斷東西南北,偏偏下城街名不按牌理出牌,明明同一站換個地鐵出口就光景迥異,每棟大樓長的都很像又很高,一點也不友善。

上個學期,我造訪金融區至少有十次,竟然還是每次都迷路。上班的前一天傍晚,我為了怕一步錯步步錯找不到通往公司的康莊大道,緊張到來個實況演習;在好心朋友的導盲下,從我家坐地鐵到世貿大樓遺址,再步行到公司門口,全程分段計時,只差沒把路線抄在筆記本上再三默背。

熟能生巧勤能補拙,現在每天我至少要坐兩趟地鐵,是錢包裡有無限次地鐵月票的卑微通勤上班族。

不幸中的大幸,我坐的是橘色的
RW線,從NYU附近的8th Street到世貿大樓遺址旁的Cortlandt Street只有區區五站,約莫十分鐘車程。RW的班次很頻繁可靠,也不像尖峰時間擠到讓人想罵髒話的456ACE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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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一次擁有「實習生」的頭銜,是一九九九年。

還記得那個溼熱黏膩的台北夏天,我還是個大三升大四的青澀女孩,在某大報當菜鳥實習記者。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有機會與馬英九對話,兩人的臉只距離十公分;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做「關說」和「官商勾結」;第一次一邊翻閱死狀悽慘的刑事檔案照片,一邊和正在做筆錄的牛郎兄弟聊天;第一次跟著警員半夜臨檢酒店,望著小姐們的窈窕長腿和透明薄紗下呼之欲出的大胸部自慚形穢。

但什麼都比不上我第一次踏進刑事警察局的法醫室。我一向對「德州電鋸殺人狂」那類血腥電影沒興趣,但當法醫叔叔神秘兮兮地把我領進法醫室,向我鄭重介紹這名被冷血分屍後棄置河中、頭和四肢在數個福馬林罐中被泡到發腫的無名男屍,我終於忍不住帶點戰慄地興奮失態大叫: 

「哇!人頭耶!」

法醫叔叔得到預期中的鼓勵,接著講起鬼故事:「你看,他的鬍渣在死後還長長了一點,很靈異吧?哈哈,別怕,這是自然現象

那一個暑假,活像台北版的Law and Order影集,每一分鐘都滿溢著緊張、刺激、驚奇、新鮮,既真實又荒謬;看完了拍拍屁股走人,只融你口不融你手,劇情成為茶餘飯後加油添醋的唬人題材。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距離我上一次閃著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看世界,已經咻咻咻咻咻咻過了六個夏天。六個夏天或許不長,但足以讓一個還不會綁鞋帶的幼稚園小朋友開始迎接填鴨教育,一個職場菜鳥變的成熟穩重。﹝或鬥志全消、老奸巨猾、憤世嫉俗?﹞

六個夏天過後,我的字典裡少了白目天真,多了networking﹝拓展人際網路﹞和ass-kissing﹝拍馬屁﹞。

今年五月底,也就是三個禮拜前,我在一家美國知名大企業的行銷部門,正式當起MBA實習生。我的公司在摩天大樓林立的紐約曼哈頓downtown,辦公室隔間上有刻著我英文名字的漂亮銀色名牌,進出用指紋辨識,員工人數後面有好幾個零。

和許多為了找暑期實習煎熬一整年的MBA同學相較,我真是媽祖保佑的狗屎運總共只投了十二份履歷,第一個面試就是我最想進的公司之一,面試兩天後接到電話留言說「恭喜妳!」。從接到offer letter那天開始,我徹底將履歷表和面試拋在腦後,度過一個只需要擔心levered betaoptimal debt ratio的一年級下學期。

先別高興的太早,真正的挑戰,暑假才開始。

 第一天上班,我的小主管關起會議室門和我促膝長談,溫和友善卻沒有一句廢話:「歡迎加入!妳的工作是和ABCXYZ廠商合作,針對不同產業的特性,設計並執行這項新產品的行銷活動,結業報告時要建議產品明年第一季的national rollout strategy﹝全國上市策略﹞。」

啊? ABC我在電視上看過廣告,好像很大,但是到底是連鎖藥妝店還是租車公司?XYZ好耳熟,是電影院,還是那家購物中心?還有,那個新產品,名字聽起來很炫,但到底是幹什麼用的?我腦中跳出幾百個大問號,突然很後悔上一個學期沒有花時間看電視,熟悉美國市場動態。

「這個案子的行銷預算是1.6 Million Dollars,發揮空間很大。妳很幸運,我們讓實習生參與的計畫都是正在或即將在市場上執行的,不是關起門來做完就收進檔案櫃裡的那種喔。」她熱情洋溢,眼裡有Stern校友對學妹的期許。

一百六十萬美金?我一邊在腦中吃力地將這筆天文數字換算成台幣(呃,五千萬台幣?)、祈禱老闆沒有看出我的屁滾尿流,一邊鎮定地點點頭、露出一個自以為甜美又不失專業的微笑。「沒問題,我會在最短時間內讓自己進入狀況。最近可能會問妳很多蠢問題,未來十二個禮拜,請妳多多幫忙啦!」我的聲音活力十足、充滿幹勁。 ﹝註:後來發現還不只一百六十萬美金,是五百萬美金預算-->結果最後追加成一千萬美金!。﹞

和這份god damn seriousMBA暑期實習比起來,大學那份工作像是兩個月的戰鬥營。那個暑假,我發了狠地衝鋒陷陣跑新聞,老記者也不藏私地輪流指導我,但因為公司堅決不用實習生稿件的政策,我嘔心瀝血寫的稿子在組長用紅色簽子筆眉批「Good!」後,仍逃不過葬身字紙簍的命運。但現在?要我為一個一百六十萬一千萬美金的新產品全國上市計畫想策略,還要參與執行?

Oh My God.

坐回位子,我第一件事就是上hoovers.com找出ABCXYZ的小檔案,惡補了一下午,不時厚著臉皮和臨座同事聊天,打探我們和這幾家公司的最新合作動態如何。不聊還好,一聊之下,發現這裡的每個人都臥虎藏龍、身世不凡我的老闆是NYU Stern的學姊,左邊坐著兩個耶魯MBA、後面是華頓商學院畢業的,剛剛開會的同事,分別來自西北Kellogg、芝加哥、和密西根商學院。這裡不但是MBA名校的大本營,還是個「非常美國」的公司,我幾乎可以肯定,除了掃廁所的墨西哥裔阿桑外,我是全公司英文講的最不輪轉的員工。

若說老鳥和菜鳥有什麼分別,就是老鳥已不再年輕,失去了新鮮人天真無知的權利。面對類似「泡在玻璃罐裡的人頭」那樣不定期上演的一齣齣黑色悲/ 喜劇,我們不論再害怕再興奮,都會克制自己失態驚呼,頂多搖搖頭嘆口氣:「唔,這就是人生」。

但說也奇怪,此時此刻,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不熟悉的工作領域、面對毫無頭緒的市場和產品,我腦中忽然湧上當年那股戰慄的快感,有大叫「哇!人頭耶!」的衝動。

當然,我沒蠢到像當年一樣叫出聲,否則大概也沒辦法繼續在這裡寫我的實習故事。

當MBA實習生最享受的事,就是放下自尊和身段,重新學習「眨巴眨巴」地看世界。我是隻「老菜鳥」,在二十七歲的夏天重新開始學飛。

嘿,但別忘了,夏令營早就結束,請把青春無敵豁免權留在六年前。誰管你來自何方、英文溜不溜、槍磨的亮不亮光不光,少廢話,上戰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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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難過的是,他說的其實沒錯。沒什麼好意外,也沒什麼好抱怨,因為這都是自己的選擇。在二十六歲以前,我在學業和職場上,一直悠遊在擅長領域中,只做我會做的事,任由先天不良的右腦持續萎縮;二十六歲開始,我開始幫我大腦中的數字區塊復健,腳步遲緩不說,每向前踏一步,都是刺骨錐心的痛。

有人問我這是不是虛擲光陰走冤枉路,都這麼老了,幹嘛還要跟自己過不去,半途出家跳進一個讓自己痛苦掙扎的火坑。他們說,或許我這輩子只有百分之十的機率,需要靠數字或財經混飯吃,不學也照樣活的很好。幹嘛浪費金錢和青春。

嘿,接下來要說的話或許有點太勵志,但說真的,我一點也不覺得浪費。

我不覺得浪費,因為來念MBA,我開始懂得從世界的另一個角度思考事情。原來這世界上不只有一種人,人生不只有一條康莊大道,崎路也不見得亡羊。

我不覺得浪費,因為我逐漸明白,術業有專攻,每個人都有優點和缺點,沒有人可以只靠自己。只有魚幫水水幫魚,才能達到「最佳化」情境。

我不覺得浪費,因為每個虛心求教和碰一鼻子灰的經驗,磨掉我自以為是的驕氣。從小到大我都是所謂的「好學生」,大學GPA接近4.0。如今我看到眼高於頂的菁英,只提醒自己千萬不要重複以往的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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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絕大多數心情好時,我對自己的爛數學,抱持著「考前盡人事、考後聽天命」的態度,還能在聚會時當作笑話嘻嘻哈哈幾句。在同學眼中,我是個懂得自我解嘲的阿Q諧星。

但諧星的堅強也有限度。上學期有一回發完經濟期中考考卷,接著上統計。我最喜歡的統計老師站在台上滔滔不絕,同學在台下猛點頭,我努力抄筆記專心聽講,卻完全不進入狀況,那些R-Square、F-Test、T-Test,對我來說好比幾十萬光年以外的星星,那麼奇妙耀眼、卻又遙遠的像個謎。一個半小時的如坐針氈後,下課鐘響,趕著吃午餐的同學作鳥獸散,我心想,交了這麼多學費還在狀況外,也不是辦法,連忙抓住身旁的同學鼓起勇氣問了句:「呃…他剛剛這堂課的重點,到底是什麼?」

「嗯,你沒有學過,真的有點難啦,」同學趕著赴約,安慰我兩句後答應下次再教我。

我楞楞望著同學輕鬆的背影,回頭瞥見我抄的整齊漂亮卻只理解10%的統計學筆記,還有剛發的經濟學考卷,瞬間竟紅了眼。

出國以來的第一滴淚,無聲地落在59分的經濟學期中考卷上。同樣一份考卷,鄰座同學的成績,是我兩位數字的顛倒﹝95!﹞。空蕩蕩的教室裡,只有我和我無限膨脹的挫折。

成績於我如浮雲,那一滴淚,並不是因為考不及格而流。而是在那天以前,我雖然知道自己數學不好,但從來沒有這麼徹底的感覺到,自己是個必須處處仰仗他人的無用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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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數字感自小欠佳,是親朋好友間公開的祕密。隨便哪個國中高中大學朋友,都可以娓娓道來一連串我扮演數學白癡的笑話。

人生真是充滿了意外,直到兩年以前,我還從來沒想過這樣的我,竟然有一天會來念MBA,每天張開眼睛就在數字和財務報表裡打滾,讀的還是所以財經聞名的學校。個性比較直的朋友聽到我要來念商管,第一個反應是:「妳是不是頭殼壞去?」

我是一個標準文字型思考的人,高中畢業以前,一直以為自己永遠都會是文藝少女,後來也真成了靠文字混飯吃的記者。因為極度痛恨數學理化,國三時我選擇當聯考的逃兵,直升原校高中部。當聯考班的同學沒日沒夜地準備模擬考、我一天上圖書館借兩本小說,還很nerdy的照著圖書館架位排列的順序閱讀,當天看完當天就還回去。上數學也看,上國文也看,老師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至少我除了數學以外,其他科都可以考個還像樣的成績。

持續訓練同一邊大腦的結果是,我一小時就可以讀完一本五百頁的長篇小說,但只要牽扯到任何數字、公式、圖表,理解能力就立刻遲緩十倍,經常一小時都卡在同一行也不稀奇。

每當認識新朋友,無意間提及自己數學不好,大家都會哈哈哈大笑三聲,把我歸類成那種明明一百七十公分四十五公斤還堅稱「我好肥」的假仙女生,一定是在裝客氣。到最後我也不再辯駁,反正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跟我相處一段時間,自然就會知道我的程度在哪裡。

考GMAT,全世界都說數學部分很簡單,只要有國中程度就會算。我聽了默不作聲心涼了半截,因為天曉得我並沒有國中程度。我有個不可告人的祕密:直到現在,連九九乘法表我偶爾都會背錯:更別說心算程度,僅限於個位數字,加法只要有十進位,我就得很不好意思地掏出紙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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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冰冰三明治大約是老美間的午餐默契。正如同在台灣你可以隨便晃進一家便當店不看菜單就大喊:「老闆,一個排骨/雞排/叉燒便當帶走!」五分鐘後,老闆也會很識相不囉唆地把包著熱騰騰便當盒的紅白塑膠袋交到你手中,冥冥中已經形成某種肥死人不償命的上班族飲食共犯結構。

會有這個結論,是因為每當有這種附午餐的講座或會議,我的美國同學總是認命地如等待救難物資發放的災民,依序排隊領回自己的可樂和餐盒,吃的不亦樂乎,從不會有多餘的抱怨或嘆息。想想也對,還記得小時候看的美國校園影集嗎?青春洋溢的帥哥辣妹們,中午都是拎著神秘的牛皮紙袋,紙袋打開裡面除了花生草莓果醬三明治和一顆蘋果,別無他物。所以或許這個看起來和吃起來一樣糟糕的黑色便當,對知足常樂的老美來說已是頓盛宴。(當然也有可能他們在心裡哀嚎我聽不見、已經被折磨習慣不再掙扎、或是不知道這世界上午餐還有更好的選擇。)

我承認我形容的太誇張。畢竟我在紐約。紐約耶!在這個慾望城市,只要有錢,有什麼吃不到、買不到、玩不到的?

於是在MBA第一學期無數的油膩披薩、黑色便當、麥當勞窮人餐(dollar menu)後,第二學期開始,我終於下定決心投降,不再虐待自己,偶爾開始加入同學的「午餐團」。午餐團沒有固定成員或行程,總是在系館大廳三五好友隨興吆喝著成行。至於觀光景點,以學校方圓三百公尺內的便宜餐廳為主,從日本壽司、印度咖哩、越南湯麵,到中式炒飯、韓國烤肉、泰國料理…應有盡有。思鄉情切時,台灣名產排骨飯雞排飯滷肉飯珍珠奶茶,都可以在距離五分鐘路程的「仙跡岩」吃到。與大部分留美的國際學生相比,我們已經算是被寵壞的幸福小孩。

有得必有失,得到異國美食,失去的自然是油綠綠的鈔票。紐約的物價高昂不是新聞,即便是我口中的「便宜餐廳」,一頓午餐加小費也要平均十塊錢才能解決,更別說晚餐動輒二十幾塊。同學們總在付帳時搖頭嘆息,台幣三百多元,一年前在台灣當上班族時耍闊吃商業午餐,也沒有這麼昂貴;事隔一年,我們自嘲「價值觀已嚴重偏差」,如今拿到十塊錢的帳單,竟然會直呼「咦,還蠻便宜的嘛!」

有個同是紐約留學生的朋友告訴我,他們系上有位傳奇性的台灣學長,曾創下六十美金過一個月的紀錄(房租不算)。六十美金!我活一個禮拜都成問題!紐約地鐵的月票都要七十美金。嘖嘖稱奇後,我只想問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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