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京搭計程車是種享受。司機們穿制服戴白手套,主動將沈重行李置入車廂,確認乘客坐妥後才關車門,用恭敬禮貌的語氣覆述地點路線,雨天時甚至會幫忙撐傘。起跳七百一十日圓(約台幣二百一十元)的昂貴車資,讓人付得心甘情願。

硬要雞蛋裡挑骨頭,唯一的缺點是車內菸味太重。我運氣差,經常挑中老菸槍剛光顧過的車,下車後餘味繞樑三日,只能自我消遣,這是偷懶搭「行動菸灰缸」回家的後果。

近兩個月頻繁搭計程車往返機場,卻驚喜發現,東京計程車裡的菸味消失了。隨口向老公提及「我轉運了」,卻被嘲笑後知後覺。原來東京的五萬二千輛計程車,自今年一月七日起,已自發性響應車內禁菸活動,參與的計程車司機高達九成五。

對計程車同樣滿街跑的台北、紐約、倫敦而言,車內不吸菸早已理所當然,但這在東京可是項大突破。眾所皆知,東京癮君子勢力龐大,不僅街頭隨處可見香菸自動販賣機,多數餐廳、速食店都允許吸菸,即使劃分吸菸、非吸菸區,也經常未妥善隔間,非吸菸區還是聞得到菸味。更別說傳統居酒屋,不分男女,幾乎半數以上顧客都在吞雲吐霧。

連最體貼溫柔的計程車,都貼起「癮君子退散」的符咒,東京人怎麼看?
 計程車禁菸後,自然有不少菸民怨聲載道。近年東京已積極推動街道禁菸,在戶外吸菸只能在指定定點,多數大眾交通工具也都禁菸,或嚴格區分吸菸與禁菸席。新聞中有位上班族大叔哭喪著臉說:「我選擇搭計程車,就是為了多抽兩支菸,連這點樂趣都被剝奪,太慘了吧!」和東京同時推動計程車內禁菸的埼玉縣,還有一名酒醉男性乘客,在計程車上想吸菸遭勸阻,動手毆打司機。 

除了零星的抱怨衝突,東京人的態度並沒有想像中激烈。我隨意對幾個身邊的日本朋友做了抽樣調查,全數都對車內禁菸行動都表示支持。就連有十五年以上菸齡的野原君也承認,自己雖然享受抽菸,但並不喜歡身上充滿別人的二手菸味。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日本藥粧店和超市,販售各式各樣的強力去味劑,專門用來消除菸臭。

寫到這裡,忽然偷偷想念起紐約。和東京「街道禁菸」的規定正好相反,紐約市的癮君子全被趕上街頭。二○○三年起,紐約市公共場所全面禁菸,餐廳、酒吧、舞廳也包括在內,周末徹夜狂歡也不會染上菸味。再冷的冬天,酒吧門口都可見癮君子排排站,在零下低溫中邊發抖邊吸菸。

最妙的是,紐約市還禁止街頭飲酒,違者會被警察開處高額罰單。出門在外,想同時享受菸酒之樂,該怎麼辦?一位嗜菸如命的紐約朋友分享一招:找家有陽台的酒吧,站在欄杆內啜一口酒,再把頭倚在欄杆外抽一口菸,就符合「室內飲酒,室外抽菸」的規定。

在一波波的禁菸浪潮下,不知東京的癮君子會逐漸絕跡,還是窮則變變則通,想出比紐約人更阿Q、更有創意的生存之道? 

(原文刊登於《數位時代》雜誌二○○八年三月號)

【後續追蹤報導】

一項三月公佈的民間調查顯示,東京都每三位有吸菸習慣的計程車司機中,就有一人正在戒菸。計程車無菸行動自今年一月七日展開後,東京都有吸菸習慣的計程車司機,有35.8%正嘗試戒除菸癮,11.8%已停止吸菸。

被問到計程車內禁菸的優點時,42.0%的受訪司機表示「沒有特別的好處」,27.5%認為「清掃車內變輕鬆了」,12.0%認為「工作環境改善」。至於缺點,39.4%的受訪司機表示「沒有特別的缺點」,26.8%認為「客人減少了」,21.7%認為「自己也不能抽」。不滿「自己也不能抽」的司機,禁菸後比禁菸前增加13.4個百分點,司機們的苦惱可見一斑。

若乘客表示想抽菸,司機會如何應對?不論是禁菸前或後,排名第一的答案都是「有禮貌的拒絕」。大部份司機回答「沒碰過那種乘客」,代表東京乘客似乎也頗能體諒配合計程車內禁菸的措施。

資料來源:酪梨壽司編譯自相關新聞連結 (←有興趣了解詳細調查數據和圖表的,可以看這裡)

【酪梨壽司碎碎唸】

這篇文章(不含後續追蹤報導)是幫《數位時代》「部落格地球村」專欄寫的,分享我在東京經歷的新鮮事,無關「數位」。專欄不是每個月都有,很容易錯過,所以徵求《數位時代》同意後,貼在部落格上與大家分享。

先說啦,我從來就不是東京通或日本文化觀察家,不喜歡也沒資格走專家路線。專欄內容只是漂泊異鄉台妹眼中的世界,歡迎輕鬆討論、交換經驗、指正錯誤,甚至建議你想看什麼主題,但拜託別跳出來尖叫「妳這膚淺文盲懂什麼?」或「不要褻瀆我的東京!」

對了,因為人家是本正經的雜誌,所以這系列文章語氣應該會比較有氣質(噁),也會忍住不寫髒字。鄉民們或許不會太爽,但壽司媽應該會很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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